據《文匯報》報道，“每天清晨5點不到，天還蒙蒙亮，他們就走到瓜棚里，順著瓜藤翻找嫩黃的花骨朵，找到一個就提起小噴壺，往花苞里噴上點藥水。噴完一個棚，汗就流不停了。”

　　這就是“藥房”老板老孫眼里的瓜農。老孫的“藥房”位于上海松江地區，不是給人配藥，而是給蔬果配藥。對務農的人來說，對蔬果的營養關注顯然要超過對人體健康的關注。老孫的“藥房”，某種程度上決定了當地蔬果的健康水準。

　　近日，“爆炸瓜”事件令公眾對西瓜開裂的原因以及膨大劑的使用產生了諸多疑問。但多年經營“藥房”的老孫卻有另一個擔心，在他看來，這不是膨大劑的問題，而是“沒人教瓜農怎么用這些藥”。

　　自“爆炸瓜”發生后的一周以來，記者在松江、崇明地區田頭上看到的、聽到的，可歸為一個城郊農藥和化肥使用情況的怪狀：農藥、化肥并非自古有之，它的更新換代某種程度上反映了農業科技的水平，可是在農村，卻有大批農戶不知正確的使用方法。

　　“藥房”是“農業新技術集散地”？

　　按理說，在現代農村，鄉里會下發農業指導、也會有農業技術員到田頭指導農戶種植技術。不過，老孫告訴記者，這些老師指導的覆蓋人群有限。而“藥房”時不時會購進農業種植“新藥”，這里反倒成了“農業技術集散地”。

　　以西瓜種植為例，老孫知道當地農戶在基本化肥之外，或多或少要用些膨大劑。盡管他的“藥房”是以各種化肥、種子、殺蟲殺菌藥品為主，但是由于與農戶常來常往，他非常清楚藥品的使用情況。

　　“膨大劑每次不要用太多，在西瓜的花苞上噴上幾滴就行。”他向記者強調，盡管這個東西幾元錢一袋，便宜且用量不大，但農戶都不用背包式噴霧器，而是用小噴壺。因為“小噴壺對得準，可以控制用量；噴霧器盡管省力，但浪費太大。”之所以用小噴壺控制用量，除了節約成本，還有一個考量：防止西瓜變形。“新聞都說瓜農黑心，往西瓜里狂打膨大劑，其實瓜農才舍不得呢。如果打多了，瓜就容易長得畸形，這樣瓜販子就不要！”

　　發明膨大劑并非為加速生長

　　根據規定，膨大劑是一種合法農藥，但有個前提：農戶得按照規定的用藥劑量、用藥時期和使用方法用藥。劑量不超標，一株西瓜苗的使用量以0.1mg/kg計算。

　　作為一種植物生長調節劑，膨大劑其實是一個舶來品。記者從美國環境保護研究所的一份對“膨大劑”的上市前檢測報告中看到，在2004年，“膨大劑”作為“新型農藥”誕生，它的作用是提高農作物的產量。在美國，主要用于奇異果和葡萄的種植過程。

　　在詳細的動物實驗報告和使用方法之外，報告強調：這一新型農藥的使命是“為了讓蔬果不錯過發育期”。因為瓜果成熟受雨水、天氣等因素影響，如果錯過了成熟期，就再也長不好了。需要為膨大劑正名的是：美國人當初發明它，可不是為了實現“讓蔬果長得快些、大些，好多掙錢”的盈利目的。但這卻是中國農戶背上的陰影。

　　一位有機農場主告訴記者，“農戶們可以從農藥商店了解產品、技術，但一些商店為了牟利，也會拼命向農戶推薦‘不好的藥’。”

　　“流動農民”難獲技術輔導

　　得不到農業技術的正規輔導，還有一個原因：在城郊，本地人大多早已不務農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大多是外來租戶。收獲后，又可能流動到其他地方。這些“流動農民”較少被農業技術輔導覆蓋到。

　　郭師傅就是這樣一位“流動農民”。他告訴記者，附近村里有好多浙江、安徽來的“流動瓜戶”。在這些老鄉圈子里，膨大劑、甜蜜素、催紅素等“營養素”是口口相傳的種植“好方法”，但也有人不大敢用，因為擔心“牌子要做壞掉的”。原來，西瓜第一輪收上來之后10天，瓜藤上會結出第二批西瓜，一直到中秋前后，西瓜總共可以結4批。在當地，西瓜主要有兩種銷售方式，一種是給瓜販收購供應市場；一種是直送餐館、企業。后一種方式由于少了中間收購環節，瓜農的收入可以增加不少。但“直送”對瓜的質量要求就高了。如果濫用催紅素等農藥，西瓜往往時間放不長，吃口不好，“這樣第二、三、四批西瓜就別想再直送餐館、企業咯。”

　　不過，郭師傅清楚，也有人為了趕著早點上市，亂打“營養素”。但農戶自己吃瓜可不急著趕時令。在田頭，農戶自家吃的西瓜和供應市場的西瓜涇渭分明：自家吃的通常就種在露天的地里，聽憑它自然生長，有時甚至“市場上西瓜快要落市了，他們才吃上瓜”；而供應市場的西瓜，清一色種在大棚里。

　　亂打“營養素”的另一部分原因，是因為這些瓜農是“流動農民”，種完即走。這與地的肥力也有關：種過西瓜的地，起碼得歇上9年！“西瓜種完，地就生病了。”郭師傅說，這是因為地里長了菌。

　　在農業中，同一塊地上連續種同一種作物叫重茬，不管是西瓜還是其他作物，重茬的危害包括：由于病原菌和蟲卵積累引發的病蟲害、同種營養消耗相同，造成某種養分缺乏或過剩的土壤肥力不平衡，此外，根系分泌的有害物質積累，也會導致作物難以正常生長。所以一般情況下，種過西瓜的地，第二年得換種作物種下。

　　“瓜農租幾畝地，外加購置薄膜和竹板搭建暖棚，前后成本投下去得好幾千，他們自然希望多出成果，尤其對流動瓜農而言。”一位農戶如是說。

　　開“藥店”的老孫通常等到七八月份才吃西瓜，因為他認為這時收上來的瓜最保險：瓜價不過幾毛錢，打“營養素”劃不來。“再說，西瓜本來不就應該是那個時令吃的嘛。”